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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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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關東城天際詭譎雲湧。團團似被風揉皺的烏雲, 在空際變化莫測。風中帶來陣陣陰寒的涼意,夾雜著潮濕的濕潤的雨水和泥土的味道。

這是暴雨將至的預兆。

時值夏季,關東常有暴雨傾瀉而下。

玉河宮。

天空悶雷滾滾而過後。

地面已濕漉了一片。

隨後, 是雨簾從吞獸殿檐上掛垂下來。雨珠細密不斷。

玉河宮是司馬鳳在關東的住殿。

仆從出入殿中端藥。

司馬鳳抱臂坐於窗檐邊的竹木藤椅上, 被白紗布包裹纏繞得厚實的右腳, 懸擱在凳幾上。

點滴雨水從窗檐濺進來。司馬鳳半托著下巴觀外頭的雨勢, 卻是渾然不覺。

宮婢行至身旁。“三姑娘, 你坐在這裏會著涼的, 我們往裏避避吧?”

司馬鳳充耳不聞, 盯著被暴雨澆灌的庭院。

庭院中石子、盆栽花草, 已被暴雨摧殘得模糊不清。

玉河宮的管事仆從也過來勸。“三姑娘,你的身子要緊啊。這雨水寒濕,要不仆把窗給你合上吧?”

司馬鳳不厭其煩。終還是轉了身子,揮揮手。應許了管事關窗的請求。

仆從抓緊將窗扇掩合上, 隔絕了外頭的泠泠雨氣。

司馬鳳轉而看向了宮殿之中,一雙死氣沈沈的眼眸, 鬥轉仿徨。

仆從被揮退。

關上殿門的霎時。

傳來悄聲議論。

“你聽了沒?大公子已好些日子沒出現了……”

“近來整個宮廷都不太祥寧……大家主前些日子似是誤食了東西, 差點要去半條命……”

“怎會如此?”

“現在又落到咱們三姑娘, 仿佛被抽了魂魄一般……”

“哎, 你說什麽呢, 咱們三姑娘只是扭傷了腳……”

“那可不是扭傷腳, 那分明是……”

……

仆從議論的話語隨著關合上的殿門, 逐漸被擋在了外頭。

殿內。

司馬鳳的臉色卻因聽了那些議論而慘白。她的右腳是司馬燕挑掉了腳筋所致。她應該是最清楚司馬燕的性子才對。自小到大, 他便是剛愎自用一人, 他受盡寵愛, 受盡富貴,所以驕傲而為。他對她的溫情, 只有在臣服時才享得有片刻。因為是強者,是未來的家主的最佳人選,所以阿娘要她必須討好司馬燕,必須對他有著愛慕,必須成為他未來的妃子……

司馬鳳十五年來,都是如此所為的。她愛慕強者,愛慕司馬燕對自己的特有溫情,愛慕娘親為她鋪設的道路……她也學著變強,學著成為司馬燕心中所喜的模樣。

只是這一份依戀的假象。在司馬燕的匕首冷冷劃斷了她的腳踝,在司馬燕將自己拖入深黑的密道之中。在粗硬的沙土摩擦過自己的臉和赤.裸的手臂後……被徹底割斷磨滅。

司馬鳳腦袋緊繃得疼痛難耐。

她和司馬燕處於密道一日,看清了眼前人的可憎面目。

她本不該對其有憐憫之心。

而裴曜的出現——

出現在密道之中。司馬鳳知道應是李靈出去後求助了裴曜讓他來救自己。

裴曜確實救了她。

血痕濺了三尺高,濺在密道的泥磚石墻上。

司馬鳳嚇傻了。

她頭一次發覺司馬燕的不堪一擊。他的狂怒在對面那個冷戾的男人面前,仿若是螞蟻撼樹。

司馬鳳艱難往後退。

殺了司馬燕的人沒有半分神色變化,甚至身上都未沾染上半分血漬。一切如此行雲流水,仿若只是在測試一把長劍好不好用。

淌血的長劍落到了司馬鳳面前。

司馬鳳分明能感知到裴曜對自己的殺意。只不過剎那而過。

男子冷峻面上波瀾不起,望著癱坐在地上的司馬鳳。

“吾可不殺你,需你至此之後,不得靠近李靈半步。聽得懂?”

*

司馬燕失蹤了兩日。

司馬曹生已令人翻遍了整個宮城。

宮城上下,到處可見衛兵忙碌。

動靜引起了西處安思殿中姜貴妃的註意。

昨夜剛下了一場雨。

空氣中滿是涼意

姜貴妃只著著一件鵝黃半臂襦裙,散罩著櫻紅披帛,手中緩緩指拿著把細扇。一手輕撩起門邊珠簾,遠遠眺望濕漉的雨景後的天地。

仆從剛來稟,司馬曹生的親衛兵要搜查安思宮。被仆從喝令請旨才離開。似是真去請了司馬曹生的旨符。仆從還道了近些日來打聽到的大公子司馬燕失蹤一事,說與了姜貴妃聽。

姜貴妃鳳眸半瞇,庭外海棠花開得正盛。淌下的水珠,襯得海棠紅得灼熱剔透。姜貴妃心頭忽升起一股驚人的猜想,揮退了下人,嘴角微微勾起來。

忽脖子上一熱。

一雙強壯的胳膊從後環抱住了姜貴妃。

赤條條,只披著一件白色外袍的司馬蛟從姜貴妃的寢室中出來,衣袍還未收拾,便依戀地擁抱住姜貴妃。埋臉在姜貴妃的脖上吮吻。

“姑母……”

姜貴妃用胳膊肘輕一推搡,並未阻止司馬蛟的貪婪行徑。輕嫵一笑,“……你爺爺都要派人來搜宮了,你怎有這個心思賴著不走?”

司馬蛟:“爺爺?爺爺為啥要搜宮?”

姜娘子轉了身,手指一點,將司馬蛟從自己身上推離。“還能有什麽?你瞞著你父親從瀛洲偷跑回來,這可是死罪呢……”

“姑母救我。”司馬蛟臉色剎的一白,“爺爺當真知道我在這?我阿耶不可能告密,竟是哪個小人走漏了消息……”

姜貴妃眼中流過幾絲不屑。轉瞬,在司馬蛟望過來時,又變成了柔媚之態。“你若是怕,自是可以直接跑了,早早跑回去躲起來,總歸還沒查到我這裏來……姑母可救不了你。你爺爺對咱們的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已是仁慈了。”

司馬蛟馬上去抓姜貴妃從胸口滑過的手。“好姑母……我不走,我千裏迢迢才能見到你一次,我死也不走。姑母你好不容易從那草包皇帝宮中出來,我要追隨姑母到天涯海角,咱們要死在一起……”司馬蛟面上的癡態不改。

姜貴妃冷笑一聲。卻沒有推拒司馬蛟自作多情地將自己抱攬得緊緊。

姜貴妃半倚在司馬蛟懷中,鳳眸暗自蘊轉著流光。“你要與我生生世世在一起?可是等司馬燕登位後,這關東可沒有我們容身之處了……”

司馬蛟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姑母,咱們離開這,咱們逃到遠遠的地方,只有你我二人。我們隱居山林,不問世事,生兒育女只過咱們的神仙生活,可好?”司馬蛟越說,眼底的興意越盛。整人緊跟著紅光滿面。

姜貴妃心中啐了聲。冷笑擡起了身。“生兒育女?我這身子,已是不能生育了。你活了也二十多年了,怎麽還有這麽天真的想法?倒叫我好笑了。縮在山野之中,過粗衣簡食?我多你一倍的歲數,都不曾被缺衣簡食過,你可好會折辱我。”

司馬蛟慌了。“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姑母……”

“我瞧你倒是這個意思,拱手富貴讓他人?你倒是只有這點出息。”姜貴妃嫌惡一般,抽回了自己的手,細扇輕敲打探上前來的司馬蛟的手。看著司馬蛟吃痛收回,才笑了聲。

司馬蛟顧不得被拍紅的手背。“姑母莫怪,是我失嘴,姑母要什麽,我都給你,我都給你爭來……”

姜貴妃半挑起眼,“真的?”

“真的。”司馬蛟深情款款道,“只要姑母要的……”

姜貴妃:“那好,我還真有一事要你做。”

司馬蛟像是即招即來的狗。立馬朝向了姜貴妃的坐榻撲去。“你,去向家主表明自己到了關東。然後告訴家主,你看見了司馬燕遭了裴曜的毒手。”

司馬蛟聽完楞住。

“司馬燕他出事了?”

姜貴妃但笑不語。只輕緩扇著自己的細扇子。

司馬蛟又道:“可裴曜他不是你的兒子嗎……”讓他說這話,這不是赤裸裸陷害嗎?

“是我的兒子。”姜貴妃款款笑,“所以,我們才要主動出擊,趁早防呢。”

*

夏夜的雷雨一陣陣。

司馬燕失蹤的消息也從宮城處傳到了他們旁殿來。

得知這命令還是司馬家主所下。沈靈姝微微驚訝。司馬燕在密道裏待了那麽久,也不見司馬家主著急。怎麽現在開始遍地遍宮地要翻找人了?

難不成司馬燕在密道裏消失不見了?

小副將在旁剝橘子吃,心頭痛快。“消失了最好,人要是徹底沒了,才叫心頭快意咧。”

沈靈姝在殿中的案幾前翻看藥書。有了捷徑後,身子是累了點,但手倒是輕松了。可以偷懶不用抄寫那些繁瑣的經文。沈靈姝白日自然是做自己想做的。

“也奇怪,明日不是司馬氏的大暑比試嗎?司馬燕看起來不像是會拱手放棄的,上次司馬照谷不還說了他這次贏了,就能接管家主位了。”

沈靈姝上回在密道中也註意到了。司馬燕所在的地方,應有盡有,還有一櫃子瓶瓶罐罐的東西,根據著司馬燕陰險的性子,八成不會是什麽好東西。

在以往的比試中,司馬燕都會使陰招了。不可能面對那麽重要的比試,會因被衛曜揍昏了一次,就躲起來吧?

沈靈姝不解。

伸手從案幾上拿了顆橘子,正要剝。

殿門口一陣嘈雜聲響。

緊接著是一支衛隊闖了進來。

為首的正是司馬蛟。

司馬蛟掏出了一塊令牌,掃眼了一圈殿院。“裴曜在何處?家主有令,要召見他。”

小副將:“我們將軍在何處?這不該問你們家主嗎?是你們家主安排著我們將軍日日給你們操練司馬兵馬的!”

司馬蛟充耳不聞,“既然裴曜不在……”司馬蛟想到了姜貴妃的指示,目光落在了沈靈姝身上。“你,同我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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